這個世間, 太多太多人想要生兒子了, 就沒有幾個喜歡女兒的。一個個都認為只有生了兒子，兒子才能繼承家產，兒子才能為父母披麻戴孝，兒子才能如何如何, 這就導致那些人生了女嬰之後，不是溺死女嬰, 就是把女孩當丫鬟用。

薛寶琴走過那麽多地方，見了很多不幸的女子。可是她幫不了, 因為她遲早要離開, 一時的幫助, 可能幫助不了那些女子, 還讓那些女子落入險境之中。在有了女部之後，以女子之名命名的, 薛寶琴就想女部能不能幫襯那些女子。

女子有何錯, 不是女子不願意做那些事情, 是大家都把女子束縛在後院之中。

若是女子也能跟男子一樣經商, 能跟男子一樣參加科考，能做跟男子一樣的事情，女子未必就比不上那些男子。

女子先得有權有實力, 才有可能做更多的事情。而如今, 依舊是那些男子當道，當官的是男子，女子就只能待在後院, 有了女部，那就是一個突破口。

薛寶琴想到堂兄薛蟠和堂嫂陸少華，在這個家裏，陸少華在外當官的，有品階的，有俸祿，陸少華的孩子官家子弟。要是薛蟠有了妾室，跟妾室生了孩子，那孩子就不能算官家子弟，這樣一來，那些妾室也就沒有什麽存在的意義，也爭不過陸少華。

那些女子不傻，知道一個家中誰才是最重要的存在。之所以有那麽多女子給官員當妾室，那就是因為她們生的孩子身份也高，也能去爭奪一下。放在女官的家中，除非女官的夫君也是官員，是個厲害的，否則那些妾室都不敢隨意招惹女官的。

從另一個角度來說，女官的地位在一定程度上擡高了女子在家中的地位。以後那些生了女兒的婦人，也能讓女兒去參加科考，不是只有嫁人一條路，那麽女子的地位也提高一些。

特別是對那些一直生不出兒子，只有女兒的家庭來說，女子也能當官之後，他們日後就可能想著讓女兒招贅，孩子也是官家子弟，這也算是為祖宗慰藉了。

薛寶琴想的多，跟林黛玉說的雖然沒有那麽多，但有條有理，把她的見聞以及一些想法說了出來。

“京城附近稍微好一些。”林黛玉為了采風就多到京城的附近走一走，倒是沒有看到那麽女嬰被溺殺，偶爾聽過那麽一兩次而已。她就沒有想到外頭竟然還有一條專門被用來溺殺女嬰的河，太殘忍了，“沒成想……”

林黛玉被震驚到了，心疼那些女嬰。

幸好自己生在林家，要是生在那些貧窮鄉村，只怕自己的日子不好過，還沒及笄，就已經早早嫁人。

“外面有很多這樣的事情。”薛寶琴道，“還有典妻的，把妻子典當給別人幾年，為別人生兒育女，等時間到了，又回去。”

薛寶琴認為這對女子而言是非常殘忍的一件事情，對女子來說，從一而終，對夫君從一而終。然而，女子卻被夫君典當出去，讓女子陪著其他男人睡，還得為其他男人生孩子，生下孩子後，又得回去。

女子生了孩子之後，必定在乎那個孩子。因為是典當關系，從某一個程度而言，那孩子就不能算是女子的。

薛寶琴曾經就到一個典妻苦苦哀求她夫君，讓她夫君別典當了她。可是她的夫君卻威脅她，說是家中還有孩子要吃飯呢，那個女子想到家中的孩子，就沒有在苦苦哀求她夫君，而是就跟著另外一個男人走了。

那女子的夫君還對女子說，說過幾年，女子為那男子生下一個兒子，就能回來了。那名女子就是因為能生，之前生的還都是兒子，才被她夫君典出去給別人的。

薛寶琴阻止不了，要是她給了銀錢，等她走後，那女子的夫君照樣還是會尋著機會典當那女子的。這在某些地區是普遍現象，想要阻止，根本就沒有辦法阻止，旁邊的人還會站出來阻止你，讓你別多管閑事，管不過來的。

那時候，薛寶琴年紀還小一些，看了那麽多事情，心下就越發悲涼。原來那些貧苦人家的女子過得那麽辛苦，一個個都沒有自己的思想，不能說說話，就只能服從，這就是所謂的三從四德嗎？

薛寶琴好想跟那些女子說，若這就是女子的三從四德，不去從也罷。

“真真是……”林黛玉聽了都是十分氣憤，“那女子可還活著。”

“活著。”薛寶琴點頭，“很多女子都活著，她們舍不得家裏的孩子，得養著孩子，哪裏舍得去死呢。倒也有的直接撞死的，可是撞死之後，又能如何呢。”

正因為當地有很多這樣的事情，那些女子想著別的女子撞死了，家中的孩子過得更加辛苦，便想著自己決不能撞死，一定得好好的活著。有的典妻還想辦法跟另外一個男子混得好，讓那個男子買斷她，那麽她就沒有必要擔心以後再被典當，反正兩邊都有孩子，待在哪邊都一樣。

待在好一點的這邊，以後興許還能照顧到之前的孩子。要是回去之前的家裏，指不定自己難過，孩子也難過。

林黛玉抿唇，她感覺自己知道的太少了。

陸少華坐在旁邊，偶爾插一兩句話，倒也沒有說太多。她見薛寶琴跟林黛玉聊得那麽投入，心下也挺高興的。

現在的女部雖然有科考，但是在一定程度上也得看看這個人如何，沒有那麽公平。因為女部才建立沒有多久，更需要的是能做事的人，而不是紙上談兵的人。

陸少華早年有外出走鏢，看到的聽到的也多，一點都不比薛寶琴少。只是她的心思沒有那麽細膩，也沒有觀察那麽多。在她眼裏，那都是普遍現象，她偶爾插手管一管，救一救美，也就是那樣了。

她認為自己就是一個拳腳功夫厲害一點的，在女部當官，也就是用武功護一護她們，要真說到那些政事，陸少華就覺得自己不如其他人厲害。

陸少華知道自己的弱點，也就沒有硬是要去管那些彎彎繞繞的事情。女部官員也有分工，她也沒有必要去做那些事情，頂多就是教導那些女子一些拳腳功夫，讓她們的身體好一些。

林黛玉跟薛寶琴聊了那麽多之後，認為自己的話本還有很多東西可以寫，沒有必要一定就得寫那些情情愛愛的。那些情情愛愛也沒有那麽好寫，情情愛愛寫多了，不一定就有人喜歡看，還是得有一些大格局在裏面。

只是現在的女子看話本，更多的還是看那些情情愛愛的話本，要是寫其他的，不一定就能吸引那些女子去看。但總得要試一試，要是少人看，就少印幾本就是了。

“改日有空到我家坐坐。”林黛玉在薛家用過午飯之後，才走的，走前還不忘跟薛寶琴道，“府上沒有那麽規矩的。”

林黛玉怕薛寶琴認為她是商戶之女，就不好意思上門，這才跟薛寶琴這麽說的。

“一定去拜訪。”薛寶琴跟林黛玉聊了那麽多之後，她就覺得林黛玉是可結交之人。對方談吐好，有學識，雖然沒有見過外頭那麽多事情，對方也不盲目覺得外面風調雨順沒有壞事發生，對方是一個能接受外來事件的人。

若是能進女部，薛寶琴相信自己能做的事情一定非常多。在跟林黛玉聊天的時候，對方也說到女部的一些事情，女部的官員都希望能做出一些成績，也希望能保護女子。

像林黛玉這樣的，沒當女官的時候，還不知道外頭的女子過得有多麽不幸。當了女官之後，才知道原來有那麽多女子過得那麽不好，可是沒有人去幫助那些女子，世人都認為那些女子就應該承受那些事情，就應該為夫家為娘家做各種事情。

女子沒有自我，在家要聽父兄的，出嫁之後，又得聽夫君的，甚至聽兒子的。女子都不能多休息，要是多休息了，還會被人說懶惰，特別是那些鄉村女子。

在林黛玉走之後，站在薛寶琴身邊的陸少華開口，“如何？林大人確實是一個性子不錯又有才華的女子吧。”

“是。”薛寶琴點點頭，“她確實非常優秀。”

薛寶琴非常樂意跟林黛玉這樣的人多聊聊天，今天聊了那些話，她覺得還不夠，覺得時間過得太快了，一下子就過去了。

“女部的其他女官也不錯。”陸少華道，“女部需要我們這些女子團結，不能內訌。”

內訌最要不得，那些男性官員都等著她們這些女子自己掐起來呢。

陸少華一直都知道那些男性官員抱著什麽樣的心裏，當初她懷孕的時候，那些男性官員就用這一點攻擊她，攻擊女部，想讓女部就此解散。

“等女部發展起來，以後爭權奪利也好，有派系也好，現在都不能內訌。”陸少華想到太子妃跟她們說的話，太子妃是一個非常有能力的太子妃，沒有成天想著當賢妻良母，也不怕東宮那些侍妾爭寵，就想努力發展好女部。

其實大家也都知道太子妃的心思，要是女部發展得好，太子妃在太子、皇後、皇帝的面前都得臉，東宮的那些侍妾根本就越不過太子妃。

要是女部發展不好，首當其沖的就可能是太子妃。皇後可以把事情推到太子妃的頭上，就算皇後沒有推，太子妃都得自己頂上去，太子是皇後的親生兒子，是嫡子，得保住皇後，保住太子，所以太子就得犧牲。

可以說太子妃沒有那麽多路可退，就只能多做事情。

“是。”薛寶琴跟著陸少華往裏走，“萬事開頭難，重要的是堅持下去，不能半途而廢。”

薛寶琴不用想也知道女部發展得有多麽艱難，因為女部一旦發展起來，必定會觸動那些男性官員的利益。

又過了一天，林黛玉進宮見皇後娘娘的時候，便在皇後、太子妃和貴妃的面前說起了薛寶琴，說到薛寶琴的那些見聞。

“可惜陸少華本身就算是舉薦進來的，這薛寶琴還是得等女部科考。”皇後感慨，“好在女部新建，開春又有恩科，讓她去考一考。”

陸少華是薛家的兒媳婦，薛寶琴又是薛家女。所以不適合都通過舉薦過來，那很容易成為別人攻擊薛寶琴的一點。陸少華是武功高，這倒是沒有問題。

薛寶琴這樣的有不少見聞，以後必定能做不少事情，那麽她就更應該通過正正經經地科考進來，別人才不能利用這一點攻擊她，也更好做事情。

“女子學堂那邊如何？”皇後詢問貴妃。

“原先的是女學，多是學習一些女戒之類的。”貴妃回答，“再來就是一些詩詞，倒是沒有什麽政論。要想成立一個類似國子監的學堂還是有些難度，一開始，也有可能有人家不屑讓女兒過去。”

“不屑便不屑。”皇後可不管那些人願不願意去這樣的學堂，“把告示貼出去，他們樂意讓家中女子去也好，不樂意去也好。這學堂還不是她們想進就能進的，就跟國子監那邊一樣，施行推薦和招考。”

皇後不喜歡那些官員和世家跟她磨磨蹭蹭的，他們要磨蹭就磨蹭啊，總有女子會去的。不是每一個人都那麽傻，這樣的女子學堂就跟國子監差不多，國子監的學生參加科考相對簡單一點，也更容易得到重用一些。

要是那些眼光長遠的人家，必定會讓家中女子過去。

“泰安呢？”皇後忽然想到賈惜春，“要不，讓她過去？”

“泰安妹妹估計不樂意。”太子妃笑著道，“她就喜歡四處走，寧願去莊子去鄉下多瞧瞧，多采摘幾株藥草。”

“也對。”皇後感慨，“她就是這個性子，不喜歡這些事情。”

當賈惜春聽太子妃說皇後差點把她扔到女子學堂，連忙捂著心口，做出怕怕的模樣。

“您可以當我今天沒有來過東宮嗎？”賈惜春吸吸鼻子，“我才不要進學堂呢。”

“不進，不進。”太子妃笑道，難得泰安過來看她，她又怎麽能把泰安給嚇跑，“母後沒讓你進了，就是點了幾個人過去。讓她們加把勁兒，看看能不能比國子監那幫學子厲害。”

“國子監的那些學子更有優勢。”賈惜春說了大實話，“他們從小讀的書就不一樣，也沒有跟女子一樣被困在內宅。他們經常外出，聽的多，見的多，總體而言，比女子強。就算有個別女子強過他們，那也只是個別，不過有個別也就夠了。”

“是這個理，女子被困於內宅，能有個別比他們厲害，可不就已經很厲害了麽。”太子妃沒有想那些女子各個都比國子監的學子厲害，薛家的那位薛寶琴也被點名去女子學堂，可以說女子學堂是女部的預備役。

要想讓天下女子來參加女部科考，還是很難，短期內不可能有那麽多，所以就算科考，還是小範圍內。但這不代表各地就沒有女子科考，只是一層一層地上來，照樣從童生開始，等她們考上來需要時間，而女部的內部規劃發展往外延伸，這也需要時間。

女子學堂就能成為女部找合適人才的一個過渡地方，等後面各地女子人才上來了，那麽女子學堂就沒有顯得那麽榮耀。但女子學堂依舊會保持它的知名度，跟男子那邊的國子監相對。

既然女子已經有女部，皇後等人就沒想著讓女子去國子監，要是女子現在去國子監，跟男子合並一個書院讀書，這對女子不一定就是一件好事。女部有直屬的女子學堂也好，有很多事情就方便許多。

“泰安，你當真就成天面對那些藥草？”太子妃認為泰安郡主真的可以再拼一拼。

“不。”賈惜春搖頭，故作嬌羞，“我都把醫書孤本交出來啦，以後能少研究一點，少面對藥草。我要被小哥哥嬌寵著呀。”

“……”太子妃沒想到賈惜春竟然說出這樣的話。

“小哥哥最近也經常陪著我。”賈惜春又道。

所以你們一塊兒到處玩耍，消極怠工，不對，這兩個最近似乎真的沒有什麽事情。太子妃想到太子跟她的抱怨，就是謝世子這個表弟最近總不做事，總讓謝長清做事，說什麽讓弟弟承當起宣寧侯府的大任。

這兩位到底是不想功高震主，還是就是吃吃喝喝啊。

太子妃懷疑這兩個人是真的想自己愉快地玩耍，然後看著別人忙前忙後。

“你跟謝世子的感情真好。”太子妃感慨。

“對啊，他說要幫我尋找容顏常駐的方法。”賈惜春摸摸自己的臉，“駐顏粉還沒有研究出來。”

太子妃嘴角微扯，他們就這麽跟駐顏粉杠上了嗎？謝世子那麽個大男人，竟然這麽寵著泰安，還真的弄什麽駐顏粉？

“太醫院的那些太醫們都沒怎麽研究。”賈惜春道，“我就只能自己想想辦法。”

那是皇帝不想讓太醫們去浪費這個時間，駐顏粉只是讓臉老得慢一點，壽命還是那些。太子妃心裏清楚，皇後還跟她說過，別去想著什麽駐顏粉，作為一名正妻，更重要的是做好正事。

太子妃也明白，太子不是一個註重女子容顏的人，太子也不可能允許東宮的那些侍妾，耗費過多的銀錢去研究什麽駐顏粉。太子不喜歡，那麽她這個太子妃也就別去做。

“不過小哥哥年紀比我大，大好多歲。”賈惜春得意地道。

所以這個駐顏粉到底是給誰用？太子妃對此抱有懷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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